走向成熟大國
21世紀的世界政治中,中國的崛起無疑是最具有沖擊力和全球影響力的事件。中國的改革開放不僅成就了二戰以來全球經濟中最快和最長時間的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也成為正在改變全球財富結構和力量結構的決定性力量。
基辛格認為,中國的崛起是改變國際關系過去300年來傳統軌跡的事件。在過去300年中主導世界秩序的西方中心主義,第一次因為中國崛起而可能出現逆轉,東、西方之間有可能出現在力量和財富分配上的大致均衡局面。
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矚目的重要目標。中國與世界的關系當然隨著中國的崛起也在出現日新月異的變化。
不僅中國企業在“走出去”戰略的帶動下不斷地走向國際市場,中國人“闖世界”也在不斷向 “逛世界”過渡。在全球化疾風勁吹的今天,中國和世界從來沒有這般相互依賴、合作共存。中國的發展已經是在世界背景下的發展,而世界的發展同樣也是與中國發展的共進。
當一個崛起的中國帶來如此巨大的成就和進步時,中國變了,世界變了,中國和世界的關系變了。中國已經不再是國際財富體系中的“邊緣者”,而成為了世界財富俱樂部的“金卡會員”;中國已經不再是國際權力體系中的“對抗者”,而成為了這一體系重要的、合作性的“關鍵力量”。在世界文化和社會體系中,中國已經不再是“邊緣者”,而是一個更具有多樣性、創新力的世界文化與社會體系的重要建設者。
當中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發生巨大而又生動的變化時,中國應如何準確地了解和認識世界?中國如何在與世界關系的巨大變化中來準確、客觀和科學地分析和把握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已成為擺在中國面前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戰。
之所以稱之為重大挑戰,是因為中國人如果無法創新認識世界的方法和觀念,無法從中國與世界關系已經發生了歷史性變革的新現實來審視和認識世界,那么對中國面臨的國際局勢與中國應該制定什么樣的外交政策的爭議,必然會給正在進入改革深水區的中國帶來無法避免的思想糾葛及至社會爭吵之中。
難忘的記憶與巨變的現實
從鴉片戰爭開始,中國被西方的船堅炮利強制性地拉入了近代世界文明體系。這確實是西方主導的近代文明體系,給全球帶來了現代世界歷史上以“現代性”為主體的進步浪潮,“科學主義”與“進步主義”席卷世界。這一近代世界文明體系的自我擴張的根源是對財富的貪欲、對弱者的掠奪為目標的強權政治。
強大的中國,對世界的記憶還充滿了歷史的悲情、對落后時期遭受蹂躪的擔憂、憎恨還有與恐懼。同時,一些中國人認識世界的方法,尚停留或拘泥在世界是恒古不變的強權政治與帝國主義的時代,甚至依然停留在中國身處世界體系的“邊緣”、中國作為“反叛者”而生活的時代。
結果是,盡管今天中國政府高瞻遠矚地提出了“和平崛起”的發展戰略,強調要建設和踐行走出歷史上大國對抗和強而必霸歷史窠臼的“新型大國關系”,還是有一些中國人在認識今天的世界時,在要求中國外交時,仍然擺脫不了從歷史悲情中產生的情感的易怒以及在初有成就時就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肌肉的沖動。
世界變了,中國變了,中國和世界都變了。中國人只有站在這一歷史的新高度,從未來國家需要持續發展、中國人民需要更有尊嚴的歷史視角,去認識、判斷和追求中國的對外關系,去認識、判斷和解讀中國與世界互動的新現實。
今天中國的對外關系確實面臨各種問題,我們的周邊局勢吃緊,不時陷入領土爭議,世界主導大國美國與中國的關系正在日趨復雜。美國總統奧巴馬最近還在競選活動中清晰地將中國定義為“對手”和“潛在的合作者”。各種全球性問題,例如氣候變暖、網絡安全、食品安全、金融安全以及環境安全等等,也都在考驗著今天中國究竟具有怎樣的國家和社會發展能力。
然而,真正能夠阻擋中國崛起的力量并非來自國際,而更多來自國內。如果我們認識世界的觀念不能升級,我們的國際意識不能自信、積極而又健康,我們應對各種外交與國際挑戰的方法與戰略無法順應和符合21世紀全球政治的新趨勢和新特點,那么中國不僅可能在觀念和戰略上再度“落伍于世界”,更可能的是,一些國人在國際交往中繼續深化和累積各種對世界的不滿與憤懣。
顯然,如果一個剛剛開始強大,卻總是在內心充滿挫折,并不斷地用情緒甚至沖動和仇恨來看待和處理與世界關系的中國,一定不會是一個真正成熟的大國。
“羨慕嫉妒恨”與“西方陰謀論”
今天中國的許多外交麻煩,說到底,是因為中國做大做強了。當中國崛起開始改變世界的財富、權力和利益分配的原有結構,當中國如日中天而又如十幾歲青春期的少年,當中國一方面在國際崛起而另一方面還在國內呼吁進行改革和轉型,其他國家對中國的崛起并不必然給予鮮花、鼓勵和掌聲,批評、挑剔、指責甚至非難和防范都不會少。
這一現象是人類社會生活的基本現象。正如我們在具體的社會生活中所體會到的那樣,當一個人在單位里進步快、升遷快,別的同事并不必然給與理解和支持,相反,會有不少猜疑、批評與責難。國際關系就是人類社會生活的一部分。今天,中國驕人的崛起,給中國帶來的是來自國際社會的“羨慕嫉妒恨”。